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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梅雨季
文‖大漠孤烟
南国的初夏，正值黄梅雨季，雨角如麻，象牛毛，象银丝密密的斜织着，南国的平原荡漾在雨的世界里……
一列火车冲破雨雾在南国的平原上飞驶着，杨晓芸坐在临窗的座位上，眺望着远处平原上欢快奔腾的溪水和婀娜多姿的垂柳……她的眼里蒙着一层泪雾，她记忆的闸门被激情的洪水冲荡着，那些属于她的南国故事在她的脑海里萦绕着……
在南方的一座城市里，杨晓芸和江涛曾经是很亲密的朋友，他们在同一所中学读书。每天都能碰面，互相面带着微笑点点头。江涛比晓芸高一年级，在同一层楼上课。那时江涛觉得她真小，那么温柔，那么天真，听她说话时总是微微张开小嘴，眼里露出惊讶的神色，象个可爱的小妹妹。那时，她觉得他真大，书读得那么多，懂得那么多，文章写得好。谈论起来滔滔不绝，从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的发现过程到爱因斯坦相对论的确立；从莎士比亚的戏剧谈到琼瑶的言情小说。谈到高兴时还能背诵几首琼瑶小说中的诗词。他谈的是那样津津有味；她听的是那样全神贯注，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似的，她的思维总是跟着他的话题转动。她觉得他真行！
不管怎么说，那时他们常常在一起，自然常常背着同学和老师。暮春初夏的中午，同学们都睡午觉了。整座学校都在睡意中朦胧。晓芸不喜欢白天睡觉，江涛也有白天不睡觉的习惯。于是他们一先一后溜出校门，溜到校园后面的那片田野。中午的田野蒸腾着热气，散发出一种浓烈的青草气息。他们坐在树荫下，看远处的村子，看慢慢流动的河水，看农夫戴着大帽子在田野里忙活，边看边不紧不慢地聊着。
有一次，他们逃夜自习去看电影，电影是上下集的。回来时，校门就紧紧地关着了。他们不愿叫门，就在外面游荡了一夜。他们走过大铁桥，江水在路灯下闪烁着，他俩沿着大街漫游，他们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一会伸长，一会缩短；穿过小街，有婴孩的哭声从门缝里传出。后来他们累了，就坐在人家的大门外的台阶上，骑着自行车匆匆而过的人，投一个怀疑的目光给他们。
也许他心里曾暗暗地喜欢她，他在熄灯之后经常就着电筒的微光为她写诗，可是他没有说，把这一切装进了心里。操场边长着一棵高大的樱花树，淡粉红色花朵总是落下来，落在灰色的跑道上，悄无声息。也许，她心里暗暗恋过他，和他出去之前，她要先照照镜子，可是她没说。在雨季里，一场大雨过后，操场上总积着一汪一汪的水，晓芸穿着白色的凉鞋，拣着水潭踏，水声很好听，水花溅湿了裙子；偷偷地扔起一块石子，砸起的水珠溅在江涛的脸上、衣服上，晓芸却高兴的拍着双手。江涛也捡起石子扔过去，晓芸却远远躲开了。
有一条白色的长椅，在一棵梧桐树边，小麻雀在椅子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
后来，他毕业了，走了，到城市的一角上大学了。 第一个月，他来了三封信，说大学里的各种新鲜事，说他们的教授，介绍着他学的专业，他正读的书；第二个月他来了两封信，谈他的同学，他的课外生活，谈他的宏伟计划；第三个月，他来了一封信。后来就不怎么通信了，他说大学的第一年一定得抓紧。而她也忙着复习功课考大学。寒假的时候，他约她到他们大学去玩，他们在宿舍里聊天。其他的同学都回家了，宿舍里冷有点冷，他们一直跺脚、搓手，后来他们索性到外面走走，沿着大学校园里那条有名的林荫大道。校园里看不到什么人，梧桐叶子早已落尽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杈在风中孤独，下午，太阳象一抹平平淡淡的红晕贴在阳灰的天上，没有一丝热量。他和她在那条林荫道上留下小小的两个背影。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紫色的寒雾，虚化了太阳，虚化了大楼，也虚化了树，虚化了路，虚化了这两个小小的背影……后来她高中毕业考取了北方一所电影学院。在她去北方上学的前一天，他匆匆送给她一本精致的日记本作为分别时的礼物，她面带微笑，默默地在心里感激他…而他，也默默地，为她升起祝福的风帆…
在飞驶的列车上，她忽然想起，应该好好地看看他给她的礼物，她慢慢地从包里拿出了他给她的日记本，翻开日记本，看到他那熟悉的笔迹，还有一首写给她的诗：
黄梅雨季节里
有个女孩到她的北方去了
于是南方霎时失去所有的魅力
于是有个南方青年不能成为
她的北方
南方青年彻底的失望了
他在这个时节的每一个早晨
每一个黄昏
想那些属于她的北方故事
想那个能成为她的北方的人
想
北方
北方
北方
她慢慢地抬起了头，看着窗外飘动的雨雾，默默地说，别了，我的南方，别了，多情的黄梅雨季……
1987年5月
这是即将到乌鲁木齐上大专前写的一段文字，后来在学校的刊物上刊登了，转眼间，35个春秋一晃而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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