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方冲天 于 2022-5-19 08:40 编辑
找鹅记
弯弯小河，潺潺流水，从我家门前流过。 春江水暖，小草泛青的时候，妈妈又叫我们赶鹅下河觅食了。经过一冬的圈养育肥，两只大白鹅肥了不少，走起路来蹒跚前行，有点慵懒的样子。不过到河边要下水的那一刻，它们突然扇动双翅，伸长脖子，纵身一跃跳进河里，兴奋地“嘎、嘎”叫着，便潇洒地拨水游向了对岸的青青芳草地。“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这首歌谣真是太生动形象了。 还记得那年初夏，妈妈买回来的几只小鹅苗，红喙黄毛，一身毛茸茸的好可爱。我们兄妹每天都抢着给它们喂食，后来又抢着去放鹅，把它们赶进河里，要是傍晚它们还没回来，也自告奋勇抢着四处去寻找，把它们赶上回家的路。爸爸知道我们几个爱鹅，就说好哇，这是一种雅趣。他曾取出朋友早年送给他的一幅压在箱底多年泛黄虫蛀了的“羲之爱鹅”的水彩画轴来，还给我们讲起了“羲之爱鹅”的故事。 小鹅一天天长大，不知不觉间那黄黄的绒毛，长成了洁白的羽毛，变得像白天鹅似的美丽。一次，村子里放过一部叫《古刹钟声》的电影，一个从事特务活动的老和尚，怕暴露了自己，十分警惕陌生人进入古刹，于是养了两只大白鹅，放在门口的笼子里替他“放哨”，一有生人靠近，大白鹅就会“嘎嘎”叫唤给他报信。后来，我又从书里读到公元前390年，高卢人乘节日狂欢时夜袭罗马，守城的士兵竟未能发觉，幸亏城郊的丘比特神庙养的一群守护鹅，大声惊叫起来，惊醒了守城的士兵，将敌人击退，这才使罗马城免于一场浩劫。原来鹅救过罗马城，还有狗一样的看家、报信的本事啊，真了不起，从此我们就更加喜欢大白鹅了。2006年我在罗马城内看到一块纪念碑上立着一只鹅的塑像，引颈张翅，似在大鸣大叫。我心想看来鹅救罗马并非杜撰，一问当地导游，果然说这是一块纪念鹅曾经救过罗马的纪念碑。 可是有一天傍晚，细雨霏霏，该归巢的时候鹅却没有回来。 “大哥，鹅怎么没回来，我们去找吧。”弟妹们说。 “会回来的，等等看，天还没黑嘛。”我安慰他们。 可是等啊等，鹅还是没有回来。“天黑了，鹅还没有回来，我们该去找了。”弟妹建议。天黑了，又下着雨，我让弟妹三个在家等着爸、妈回来，我自己戴着斗笠出门找鹅去。 我沿着小河两岸从上找到下，又到几个小池塘和旁边的稻田地里找，到处都不见鹅的踪影，我想大白鹅若不是被人盗捕，就是游到大河渡口那边去了。可是我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黑夜里不敢往那边去，因为去渡口要经过一个无人居区的地方，当中还有一幢常年关门闭户没人住的洋房“鬼屋”，这“鬼屋”的主人据说是个被镇压了的恶霸。村里人传说这房子常年闹鬼，没人敢住，成天关着。望着前面不远处那阴森可怖的鬼屋，一阵冷风夹带着细雨吹打在我的脸上，打了个寒颤，我不敢前行，就转头急忙回家。 弟妹们围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见我没有把鹅带回来很是失望。就在这时候传来了板车行走在门前鹅卵石小街上发出的声音，爸妈总算回来了。不待我报告情况，弟弟抢先说“鹅没有回来，找不到了。”妹妹哭着说“我要鹅，爸爸妈妈快把大白鹅找回来吧”。 “大家饿了，吃饱饭再找鹅回来。”爸爸安慰我们说。那天父母去县城拉货，回走了一百多里路，雨水湿了衣衫，该是又累又乏、又冷又饿的了。好在我早把晚饭做好了，母亲赶紧炒了菜，并从小坛子里取出一碟豆腐乳，全家人很快吃了晚饭。 饭后父母去找鹅，先问我找过哪些地方，我如实禀报，说只有大河渡口那边不敢去。于是，父母要我在家带好弟妹，他们出门就左拐，径直向渡口方向找去。我家离渡口不到两里路，去那里来回有半个小时足够，可那天晚上，父母亲去了好久，一直没有回来。 小街寂静无声，我带着弟妹，在家焦急地等待着。 天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虽然什么都望不见，我还是一会儿到门口张望一下，听听动静。不知等了多久，小妹妹想睡觉了，她用手背揉着眼睛哭了起来：“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呀，我怕。”弟弟也跟着嚷：“我也怕......”, 其实我比弟妹更怕，父母去渡口，这么久没有回来，担心出事。我甚至想到，爸妈要是回不来，我们可怎么办啊？！可我是大哥，我强使自己镇定，哄着他们说：“不要怕，爸妈马上就会回来的。” 又等了很久，我觉得已是深更半夜了，心里越发地恐惧，难道真的出事了？会不会掉进河里？越想越害怕，我不敢想下去，正要再次打发小弟小妹先去睡觉时，传来了大鹅的“嘎嘎”叫声。 “回来了，爸妈把鹅找回来了”我兴奋地叫着。当爸妈把两只大白鹅抱进家门时，弟妹破涕为笑，我对爸妈说：“你们去这么久没有回来，真是吓死我啦，我们在家都好害怕呀！” 原来父母来到渡口时，听到对岸有鹅的叫声，我们家的鹅被人拴在了大河对岸的渡船口。天黑了，无人过渡，船老大家住对岸，船也停在了对岸。父亲就近找来一只禾桶（农村打稻谷的大木桶）权当小船，一个人划着渡过六、七十米宽的河去，母亲则在此岸担心受怕地等待父亲捉回大白鹅。父母说这事先前也有过一次，应该是我们家的鹅闯进了人家的菜园，犯事了才被人栓了起来。父亲说凡事二不过三，如若还有第三次，就说不过去了，恐怕鹅也找不回来了。为了不毁坏人家的菜园子，不糟蹋人家辛辛苦苦种的菜，也为了我们家的鹅不成为别人的盘中餐，第二天母亲又开始把大白鹅圈养起来，并且在一个月之内先后把它们都变成了餐桌上的佳肴。 妈妈做的鹅肉还很是美味，可惜的是家里从此再也没有养过鹅了，母亲给出的理由是：鹅，爱犯事。我们几次嚷嚷过，要妈妈再去买几只小鹅苗来养，可母亲坚持着她的原则：养鹅，不能老是去糟蹋别人家的菜园子，咱做事情不能只顾自家，损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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