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老刘侃海钓
到奥克兰不久,我的老战友刘坤夫妇就带着孩子的一家人来女儿家看我,伴手礼中有一大包冰冻的针鱼,说是他自己钓的,要送我品尝品尝,随后又邀我没事就跟他去海里钓钓鱼。
没过几天,老刘打来电话说,今天天气好,他在水族馆对面的栈桥上钓鱼,给我准备好了钓具,要我赶紧过去。盛情难却,心想去体验一把吧,但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路上开车还得半个多小时,只得婉辞并相约说“下次吧”。看来这回在奥克兰是没有下次了,最近一个多星期受奥斯曼风暴的影响,新西兰各地风雨不断,不是出海钓鱼的天气,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国了,于是今天去跟老刘夫妇告别。
刘坤、玉芝夫妇住在中区一幢漂亮的小别墅里,木篱笆隔成的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院里有点地,不大,栽满了各色草本的鲜花和蔬菜,花草占了七成,这是两代人恪守的一个比例。玉芝不无遗憾地对我和老伴说,年纪大了,就想多动动,再说这边的菜贵,多种点菜还有经济效益,可孩子不让啊,学洋人要种花,说小院里花团锦簇,看了精神愉悦。
进到屋里,主人杀了西瓜,倒好茶水。落座后没聊几句,老刘就把话题扯到了他的海钓上去了。客随主便,老刘津津有味地聊着,我就仔细地听着,偶尔像个小学生似的发问,越听越有味道。见我听得认真,聊到高兴处,刘坤把我拽起来,要我去看看他钓鱼的那些个“家伙”。他先把我带到停在别墅门口的一辆白色轿车边,打开后盖,我看见车里一个钓鱼的工具包、一只塑料桶、十来支长短粗细不一,有的还是带着轮子的钓竿横卧车底,惊叹道“这么多家伙啊!”老刘朝我诡秘一笑,随即关上车后盖,说“这算多啊,你来”,我跟着他进屋,他打开楼梯下的小储物间让我看,这里还放着一、二十根的各式钓竿呢。然后又带我走进他的卧室,打开柜子门,里边“长枪短炮”也不少,他如数家珍似地一一给我介绍起那些宝贝“家伙”来。“这是甩竿、这是电动鱼竿、这是假饵料、这是钓坠......”老刘说着把一个似胡萝卜大小的铅坠递到了我手里。
我掂了掂重,有好几斤:“呀,好沉啊”。
“这是钓海底鱼用的,得沉到三、四百米的海底,不重沉不下去”。
一根在握手端带电子屏幕的电动鱼竿吸引了我好奇的目光,老刘告诉我这是乘船出海钓鱼用的,因为线长距离远,要通过电子显示屏幕来观察鱼儿咬钩。他说,现在钓鱼的装备可先进了,出海钓鱼的船上都装有超声探测装置,可以在茫茫大海中探测到鱼群在哪里活动,然后就在哪里泊船下钓,可不是当年在独立二师渔溪海滨农场的小河沟里钓鱼的时候了。
提起渔溪农场,我们有交集。1971年夏天,我被派到农场办《双抢战报》, 当时农场有个大学生连,是来自全国各地大专院校分配到部队农场锻炼的大学生。刘坤夫妇是辽宁人,毕业于大连的外国语学院,都在这个大学生连锻炼。刘坤一向很上进,在大学就入了党,双抢中也很能吃苦,我采访过他,这个个头不高,皮肤黝黑,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镜,说话沉稳、实在、有水平的大学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于表现突出,后来他被作为优秀大学生选拔入伍,穿上军装,分到师宣传科当干事,和我在一起工作,又同在一个房间住了三年多,凝结了我们大半辈子的深厚友情。 在农场的那些日子是辛苦加艰苦的,劳动强度大,一天四角多钱的伙食费,光吃米就去了一大半,为了改善伙食,我和刘坤他们都曾在农场的小河汊里钓过鱼,一截短竹竿,一根尼龙丝,自己挂上一个钩,绑上一个蒜头芯作浮子,就是一支钓竿了。我还真没想到,如今钓鱼的“家伙”有如此这般的先进,也想不到当年在小河沟钓鱼的老朋友,到南太平洋的奥斯曼海垂钓来了,这可真是鸟枪换炮了!
刘坤告诉我,这几年他几乎钓遍了奥克兰各个钓点,近处的矶钓、鸟岛下的山崖钓、莎士比亚公园那边的礁石钓,还自己开车四、五个小时跑到北岛最北端的航标灯塔下去钓过鱼。我问“渔获如何?”老刘一脸的骄傲,说“收获大大的,别人钓不到的鱼,我可以钓到,几次在海上钓到过六、七十斤重的大鱼“。我说你装备齐全,收获甚丰,达专业水平了吧?他说自己虽然会不少钓鱼技法,也学会了渔具、鱼饵、常钓鱼虾的大部分英语单词的读写和可钓鱼的种类、尺寸,但离专业水准还有相当的差距。他说为了一过钓鳟鱼的瘾,自己曾不得不花钱去弄了个使用期90天的“证”,因为新西兰钓鳟鱼,必须持证“上岗”。
这时,玉芝插话道:“我家刘坤来这里就痴迷钓鱼这件事,既舍得花钱,又舍得花力,出去钓鱼,一钓就是一整天,家里啥事他都不管。“刘坤听了老伴这些抱怨,只是“嘿嘿”一笑。
“这么爱钓鱼,有什么心得吗?”我问刘坤。
“心得?没想过。不过,钓鱼有许多好处啊!渔获,只是看得见的。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好处。”他所说的看不见的好处,就是蓝天碧海下,清新空气中,以山崖、礁石为伴,与海浪轻风共舞的乐趣;是面向大海,胸怀豁达,心旷神怡,身心的健康;是甩线抛竿,频频挂饵、诱鱼上钩所带来的愉悦和快感;是顶着烈日,蹲守崖、礁,排除杂念,平心静气垂钓,却又意不在鱼的一种超然物外的良好心态。老刘说,不是每一次出去钓鱼都能满载而归的,一整天钓不上一条鱼来的情况也常有。不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鱼不愿上钩,也不能坏了好心情。钓鱼也是一种修炼,凡事要少一些功利的计较,钓没钓到鱼不打紧,关键是自己要钓出一个好的状态......
刘坤侃侃而谈,我频频颔首点头,表示赞同。天底下爱钓鱼的人很多,市井之人、文人雅士、高官显贵都有爱垂钓的,但能像老战友刘坤这样有修炼、有心得的人还真不多,“凡事要少一些功利的计较”,我咂摸着刘坤的这句话,深感所言极是,说得真好。
2017年8月于奥克兰北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