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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亲爱的您》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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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9 13:50: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亲爱的妈妈:

您好!

昨天,从城东回家以后,我想了很多,您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让我茶饭不思,无法入眠。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零五分了,瞻前顾后,思虑万千,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提起笔来,给您写下这一封信。

妈妈,虽然您已经严令不准我再参与和城西拆迁有关的任何事情,但是我觉得在婆婆想要租房子来住的这个事情上,有一些话还是需要再对您讲一讲的。请您原谅我的固执,心平气和地看完以下的这些文字吧!

第一,我认为城西的房子既然是婆婆的,那她就应该有完全的、独立的、绝对的处置这套房子的权力,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然我也知道,究竟该如何处置,您的意见无疑也是相当重要,甚至也是完全可以起到决定性作用的。

第二,如您所知,婆婆已经放弃了她原本的那个以房换房的计划,已经决定不去要那个普发花园的房子了。不仅如此,因为您那个购买新房的计划我们其实都认为还很不错,婆婆也已经明确表态,要把城西房子的拆迁赔偿款一分不留地全都送给您,全力支持您去买新房子。您是我的母亲,婆婆也是您的母亲,一个母亲该如何去体现自己对子女的爱呢?别的暂且不说,婆婆能够为您做到这些,至少在我看来,她对您的爱完全就可以称作这世界上最伟大、最无私的母爱了。我相信,您其实也一定感受到了,您也一定会赞同我的这个说法,是吗?

第三,我昨天已经给您报告过了,婆婆现在其实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希望可以自己租房子来住。从您昨天表现出的态度来看,我知道您不是很同意婆婆这样做,甚至我猜测,您因此还或多或少地对婆婆产生了一些误会。但是据我所知,婆婆并不是不喜欢和您,不喜欢和爸爸还有姐姐住在一起,她无非就是因为这么多年和我在一起住习惯了,之前又没有和你们一起住过,她是真的担心一旦大家住在一起的话,彼此之间会有很多不适应乃至不方便的地方。婆婆的本意是她年老体弱的,难免会因为身体或者生活上的种种事情拖累你们,她是真的不想给你们增添麻烦,所以她才想要去租房子住的。

第四,如果您能够采纳我的意见,同意婆婆用自己的钱去租房子的话,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一如既往地承担起照顾婆婆的责任。毕竟,和婆婆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的情况全家人中就数我最了解,我是最有可能照顾好她的人,而且婆婆的意思也是想要我继续和她同住。同时,我会尽量避免搬家对自己可能造成的一切干扰,倾尽全力,投入到紧张的升学考试的战役中去。请您相信,我一定会考出一个最优异的成绩,一定会考入普改一中高中部最好的班级,以此来报答您对我学习成长的谆谆教诲,绝不辜负您对我前途命运的殷切期盼!

孟子有云:“不得乎亲,不能够为人;不顺乎亲,不能够为子。”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孝道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也是华夏文明最为核心的价值所在。所谓孝顺,我想其实无非也就是全心全力地侍奉长辈,毫不犹豫地顺从他们的意志吧。亲爱的妈妈,这是我第一次给您写信,啰里啰嗦地给您写了这么多,我不过是衷心地希望,您能够认真听取我以上所说到的那些意见,衷心地希望您能多多理解、多多体谅,也尽量尊重婆婆这样一个耄耋老人,同时也是我们这个家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之主的想法,满足她租房另住的小小心愿吧。

期待您的回复!

您的儿子:李文磊

1992年4月5日凌晨

这封文磊在城西通宵达旦、劳心费神写给妈妈的信,在城东先是被邓云芳揉捏成了一个纸团,随即砸伤了他的左眼,然后踢飞到沙发上去,被李志邦在当晚铺床睡觉的时候捡起来,随手扔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尔后就像团废纸一样没有人再去触碰——邓云芳不去触碰,李志邦更不会去触碰。

直到六天过后,当又一个星期天就要到来的时候,下午,窗外阳光明媚,邓云芳才终于把纸团从烟灰缸里取出来,拿进卧室里去,坐在床头柜前,把它慢慢地捋开了,抽出了里面的信纸来读。

整整六天,邓云芳没有出过门,每天就仅仅是为了活命一般,只马虎地吃很少的一点东西。自从上个星期天下午,她当着儿子的面,对李志邦发过了那通脾气以后,就再也没有吃到过丈夫做的一顿饭——早饭是完全地断绝了,午饭李志邦基本不会在家,而晚饭他也开始只做他自己够吃的量,吃完过后刷锅洗碗,把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几乎看不见一点动用过烟火的痕迹。不仅是做饭,好像就连自己从今往后吃过些什么,他也不打算让妻子知道了一样。

于是六天以来,夫妻俩不要说是交谈,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明明是生活了二十多年,耳鬓厮磨、同甘共苦,还共同育有一双儿女的夫妻,竟然可以在同一个屋檐下,硬生生地把日子过成眼下这种形同陌路的样子,连他俩都是在最近才发觉,自己原来还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本事!

而在这段时间里,城西片区陆陆续续的,已经有超过二十家住户完成了搬迁。

文磊的那手钢笔字好像写得越发漂亮了,尽管四张信纸全都已经被揉捏得皱皱巴巴,但他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地写在上面的蝇头小楷,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只不过,足足花费了一个多小时,把信的内容反反复复地读过了好几遍,在这整个的过程当中,邓云芳始终都阴沉着脸,直到把信纸折起来重新装进信封,很随意地往床头柜的抽屉里一扔,她终于还是浮现出了满是厌恶的表情。

选择并决定拆迁赔偿的方式、完全独立自主地处置拆迁赔偿款、外婆还有文磊高高兴兴地搬到城东来住、成为这个家完全意义上的一家之主……所有的那些自己有关于拆迁的计划,且不说现在已经遇到了不小的困难,就算它们全都能顺顺当当、完美无瑕地实施,可说到底,这其实又能咋样呢——读完了信,坐在床头柜前呆呆出神,邓云芳突然就开始这么地想。

甚至还不要说是眼下的拆迁,包括自己已经走过了的这四十多年的人生道路,乃至自己那其实还不能真正算是开始了的“前轻后重”的晚年生活,就算再怎么计划,再怎么设计,也无论结果再怎么天遂人愿,再怎么幸福圆满,可人活百岁,终有一死,到头来所有的这一切也注定会化作一缕轻烟,随风飘散——哦,对,还不用到头来,自己眼下就已经连口现成的饭都吃不上了!

那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或者通俗点讲,人既然肯定要死,那究竟为啥活着?学业有成事业昌盛?爱情甜蜜家庭幸福?相夫教子当官发财?还是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所有这一切在死亡的面前都不值一提,也都不足以成为活着的理由或者生命的注脚——胡思乱想着,邓云芳那原本因为拆迁所激发起来的生活热情,连同对今后美好生活的希望,好像一下子都瘫软了。

“不,不行,不能这么去想,无论如何,还是要先把拆迁的事情搞清爽了再说!”她举起双手来使劲地搓几把脸,自言自语地提醒自己还是行动起来,“都怪张姐那个×××的,要不是因为她,老子现在可能把该干的全都干完了,也不会让文磊还有他婆搞出这么多的鬼花样来!对,该干啥干啥,动起来,一定要赶紧动起来再说……”她很为自己的偏听偏信还有优柔寡断而后悔了。

没有把母亲六天前在城东的表现告诉外婆,文磊这个星期表现得很阴郁,整个人看上去好像都是那种灰蒙蒙的感觉,也没有再对外婆说起过任何要帮助她达成心愿之类的话。本来就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也就并不感觉有多大的失望,每天除了更加用心地照料好文磊的生活,以及提醒他一定要注意保养好左边那只去了一趟城东以后,回来就莫名其妙充血浮肿的眼睛,外婆也默契地绝口不再提租房子,乃至和拆迁有关的任何事情。

两个人好像都已经心照不宣地接受了拆迁后就要搬到城东去住的事实,外婆甚至已经把拆迁赔偿所需要的相关证件都收集齐全了,就放在堂屋里的八仙桌上,随时等候邓云芳上门来取用。文磊看到了八仙桌上的证件,可他视若无睹,连半个字也没有问,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倒是从这个星期开始,毕业班的同学们,几乎每个人都准备好了一个很漂亮的本子,开始相互写起了毕业留言。

文磊没有准备这样的本子,同时也拒绝给任何同学留言。本来想要邀请他写留言的同学就不多,当他拒绝了几个以后,很快就再也没有人来邀请他了。

不仅如此,星期一接到班主任的指示,当邹霞向同学们收取毕业合影、每个人一块五毛钱的费用时,全班其他同学的钱都很快收齐,唯有学习委员李文磊拖着不交。催了他好几次,每次他也不说不交,可每次都是一脸的厌烦,就是不掏钱出来。没有办法,邹霞只好把这个情况给唐倩红作了汇报。

“不交就不交吧,他可能是不愿意参加毕业合影,以前我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这个娃娃……”唐倩红轻轻地摇头,稍一思忖,把手中的缴费名单随手地往回一递,她向邹霞下达了新的命令,“不管他了,你把其他人的钱先交上去吧。”

执行完班主任的命令,邹霞犹豫了两天,终于还是从家里的相簿里,精心挑选了一张自己近期的单人彩色照片,作为毕业留念的礼物,也就在邓云芳读信的星期六的下午,大大方方地送给了文磊。

除了书写毕业留言,赠送照片也是很常见的、身处毕业季的同学们比较喜欢做的一件事情。邹霞把照片送给文磊的时候,正是星期六下午第三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文磊当时正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发呆。

“我前些天抽烟、甚至就连买了个红色的打火机,这些情况邓云芳咋会第一时间就掌握了?她既然连我这么隐秘的小事也能够马上知晓,那不用说,也不用再去计较是从啥时候开始的,她现在肯定是在我的身边埋了眼线了!幸好她还不知道我还买了一把折叠刀,不知道我在小树林里对着树干发疯的事情,真的好险!可她凭啥这么做?她对我还有没有一星半点的尊重?就因为她是我妈?××××,这世界上还有这种披着当妈的外衣,却只会把儿子往死里收拾的××么?!就她这×××也好意思给人家当妈!遇到这样的妈,岂止是倒霉,简直就是不幸!还有,那个充当她眼线的人究竟是谁?是男是女?是本班的还是外班的?居然有人愿意听从她这样的驱使,也真的是新鲜!想来多半是得了她啥样的好处了吧,无耻!我不管这个人是谁,一旦让我查出来了,如果是个男的,那老子必须要把他开膛破肚,扯出他的肠子来把他挂在东风路的行道树上!如果是个女的,那不管她长得咋样,老子必须把她先强奸了再说!不,光强奸还不够,强奸完了,老子还要一刀宰了她!对,这就叫那啥,这就叫做先奸后杀!如果眼线还不止一个人的话,那……”

突然,他看到邹霞朝自己走过来了,以为她又是为了催缴合影费用的事情,来不及多想,他赶紧地趴在课桌上埋头装睡。没想到趴了半天不见动静,他睁眼抬头一看,桌面上多了一张照片,可邹霞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是一张彩色的艺术照片。照片中的邹霞明显化了妆,短发齐肩,眉毛粗壮,眼圈乌黑,双唇猩红,穿着一件领口上带有蕾丝花边的白色衬衣,左臂环抱胸前,右手捏着耳垂,一侧的脸庞和肩头上还笼罩着红黄辉映的彩灯灯光。明明是时下非常流行的那种半身艺术照,可文磊怎么看都觉得这是邹霞的工作照——她那一脸故作高深的神情,好像随时都无法忘记自己其实根本就是个难以服众的班长——丑,丑得罚款,×××的丑!

心中好生的烦腻,把照片从桌面上拿起来,他顺手就想往课桌下面塞,却突然发现照片的背后还有字迹。翻转过来定睛看去,他就看到了一行小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愿你一天天成熟。”——下面还有邹霞的签名和当天的日期。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是没有问题的,可凭什么还要写一句“愿你一天天成熟”?!言下之意,你邹霞是在说老子不成熟,是在说老子还不如你成熟,是在说老子幼稚了?!老子不成熟?老子比你们绝大多数的人都要成熟得多!就算老子不成熟,随便轮到谁,即便是轮到唐倩红,轮到我妈,实在不行轮到我爸,可再咋样也轮不到你×××的邹霞来多嘴多舌!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写出来,居然还敢当做毕业留念的礼物送给老子!你××的算个什么东西,现在连你都敢来教训老子了?!老子非得把你个×××的……

一股邪火从心底猛烈地蹿起,手里捏着照片,文磊从座位上腾身而起,也不顾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在教室里横冲直撞地搜寻着邹霞的身影。然而没有,邹霞直到下午放学也没有再出现——作为普改一中学生会的副会长之一,每个周六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她都要抱着笔记本,昂首挺胸地去参加学生会的工作例会。

傍晚,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他从书包里摸出了邹霞的照片来放到写字台上,然后俯身下去单膝跪地,探出手去从雕花大床的床底下拉出自己的心灵家园——那个半米见方的白铁皮箱子。还是从枕套里摸出了钥匙来,打开了挂在箱子上的金色挂锁,揭开箱盖来,他从里面先后取出十多个塑胶人偶、三盒拆封了却都还没有抽完的香烟、两个塑料打火机、十几盒正版磁带、几个大日记本,把它们先都放在床铺上。最后,才好不容易地从几本杂志下面的箱底里,掏出了从普改一中知名人士擎天柱那里买来的,那把掰开来大概有两支钢笔那么长的折叠刀。

基本没使多大的力气,他很容易地就把刀片从那黢黑的硬塑料刀把里掰出来了——这把刀刚买来的时候,原本刀片在刀把里卡得很紧,不过因为在树干上那一通发了疯似的砍削刮刺以后,现在刀片和刀把都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损,已经无法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了——光线阴暗的房间里,虽然没有开灯,但雪亮的不锈钢刀片上依旧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光。

在写字台前坐下,打开台灯,取过一支钢笔来,先给照片里的邹霞画上一副大黑框的眼镜——这也并非完全是他故意丑化,艺术照上的邹霞的确是把平时她一直戴着的那副大黑框的眼镜给取掉了的。画好眼镜,坐直了腰杆把照片端详了一下,趴下来,再在她的鼻子下面画一个八字的胡子,在下巴上画一颗大大的、还长有一根卷曲黑毛的痣。把照片拿起来递到台灯下,更加仔细地端详,还是感觉不够过瘾。把照片放在桌面上又拿起笔来,在她那捏着耳垂的右手里,文磊画上了一根硕大的男性×××——他总算是感觉满意了。

看着照片中邹霞那滑稽而又无辜的样子,突然,他难以抑制地狂笑起来。他酣畅淋漓地笑着,笑弯了腰。他极为恣意地笑着,笑出了泪。他笑着,直到那笑声里其实已经没有了丝毫愉悦的味道,他还继续“嘿嘿、呵呵”地干笑了好久。

终于笑够了,毫无预兆的,一股强烈的愧疚乃至负罪感在心底升起,让他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赶紧在写字台前重新坐好,拿过折叠刀来,用那非常锐利的刀尖,他先是给照片中的邹霞扎上了一脸的雀斑,然后扎瞎了她的双眼、扎破了她的五官……他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地扎着、扎着,直到照片上的邹霞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还有个年轻的女学生的模样。

“梆梆梆”有人敲门,把他吓了好大一个激灵。

“谁?”一手还握着折叠刀,他条件反射一般地半蹲起来,一手把邹霞那张已经残破不堪的照片一把抓起来塞进了裤兜。

“谁,我!这才几点你就睡了?把门打开!”外面传来的居然是邓云芳那颇不耐烦的声音。

“等……等一下!”看一眼床铺上那琳琅满目的私货,还有地板上门户大开的铁皮箱,文磊顿时就急出了一头热汗。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把手里的刀折叠起来往床上一扔,一把抓过被子抖开来盖在上面,手忙脚乱地掖一掖被角,让它看起来大概像是个刚刚才有人睡过的样子。想要把铁皮箱盖子轻轻地合上,不料慌里慌张的伸出手去,却把箱盖直接碰倒下来,发出了好大一声“咣”的金属撞击的响动——顾不得那么多了,双膝跪地把箱子尽量地推到床底靠里的地方去,站起身来,他张皇四顾地再检查一遍房间,这才一个箭步跨过去打开了门。

“咋这么久才……啥东西‘咣’的一声?不是说你睡了么,你关着门在里头搞些啥名堂?”背后跟着外婆,邓云芳满脸狐疑地走了进来,一双眼睛探照灯一般地在文磊的脸上,还有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扫射。

“没有啊,我确实都已经上床准备睡了,”文磊本来准备开口叫一声妈,可不知为什么没有叫出口来。观察到探照灯已经快要扫射到雕花大床上,他赶紧率先一步抢到床沿上坐下,还把双腿盘在了一起,“不信你看,我这被子都是铺开了的。”

邓云芳把探照灯聚焦在文磊的脸上,直射得他不敢对视。然后,转头看一眼外婆,她终于没有再进一步追究。

“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个事情,”说着话,她一步步地踱到了写字台前站住,伸出手去,从桌面上一片密密麻麻细小的窟窿眼上轻轻地抚过,指尖上泛起了一阵的酥痒,“正好明天是星期天,你陪我,我想带你到你表姨家去一趟,我要跟她交代点事情。”

“去表姨家?还要我陪你去?”文磊很是意外,盘着腿在床沿上坐着,他明明问的是母亲,却把眼睛望向了外婆,想从她那里找到答案。可惜,外婆安静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连一点提示性的信息也看不出来。

“我跟你婆刚刚已经商量好了,下周就到拆迁办去把手续办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可以动手,慢慢地把东西都清理收拾一下,到时候封条一贴,这房子里的有些东西总还是要搬到城东去的。你表姨家现在不是有辆三轮摩托车么,我想找他们帮忙,等搬家的时候,就把他们那车子借来用一下,”一直盯着写字台上那片细密的窟窿眼来回地抚摸,邓云芳目中无人地说,“反正明天学校放假,你就陪我去乡下走一趟——你表姨家也不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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