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幻的风云（散文）

笑君

变幻的风云（散文）

　　古语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真的是至理名言哩。

　　这不，太太好生生地骑着自行车，行驶在人行道上，眼看着道口的对面是绿灯，这才准备穿越马路过去。可是，当她低速地行进到斑马线上时，却被一辆横空而来的轿车给撞上了。

　　一瞬间，轿车将她的自行车撞倒，且带出了老远。人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在地上翻了一个滚，躺在路边的一角。倒下去的自行车，又凶猛地摔倒在她的身上……

　　此刻，路上的行人、车辆却很少有人注意到这突发的变故。

　　轿车停下了，因为自行车和自行车下的人，拦在他的车头前，不能不停。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从驾驶舱里出来，看到这样的场面，几乎吓晕了。但是，他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镇定下来，还知道要关心一下摔倒在地上的人。

　　人躺在地上，除了还有呼吸，几乎没有任何动静。年轻人将自行车掀开，叫了声：“阿姨，没、没事吧？”

　　阿姨没反应，年轻人也不敢动她。继续叫道：“阿姨，阿姨！”

　　阿姨还是没有动弹，只是嘴唇动了动，艰难地说：“药，包里，药。”

　　年轻人明白了，左右一看，一只红色的帆布包已被甩到了几米开外的绿化带上。他赶紧跑过去捡来，拉开包的拉链。说：“阿姨，药在哪里？”

　　“里头，小包。”阿姨很费劲地从嘴角吐出几个字。

　　年轻人打开包内的一侧小包，看到了一个很小的瓶子，是“速效救心丸”。知道这是心脏病人的急救药，一边拨开瓶盖子，一边问：“阿姨，几粒？”

　　“三粒。”阿姨又艰难地说道。

　　年轻人从瓶子里倒出了三粒如同油菜籽似的药丸，轻轻地塞到了阿姨的嘴里。他还想扶起阿姨，阿姨微微睁开眼睛，示意他别动，就让她原地躺着。她需要缓缓地舒气，缓缓地放松。这个时候，不能动她，只有让她自己慢慢地恢复，才不会导致生命危险。

　　大约半个小时后，阿姨才重新睁开了眼，想动身起来。可是，钻心的疼痛，令她身体一阵抽搐，眼角、眉头瞬间冒出了冷汗，全身又是一动也不能动了，只得依旧在地上躺着。年轻人知道阿姨伤得不轻，说：“阿姨，你坚持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阿姨没有表示什么，又停了一会儿。待阿姨的气息平稳了些，年轻人便轻轻地将阿姨抱起来，抱到他的车上，向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经过医生的处置，又喝了两口水，阿姨才算真正的活过来了。可是，全身的疼痛令她无法动弹，尤其是左胳膊，左腿，以及半个身子都不听使唤。

　　医生接着开出了单子，要对胳膊、腿做CT检查。年轻人表现很积极，不仅挂号、交费，还租来了一只轮椅，推着阿姨，在医院的各个科室，各个楼层楼交错地跑。直到下午一两点钟，才做完了第一轮的各种检查。结果，胳膊、腿多处骨折。不用说，医生又开单子了：打石膏带。

　　上午，我看着她出门，一个好生生活蹦乱跳的人。现在，我在医院里看到的，却是半个身子被石膏固定着，坐在轮椅上的木偶了，跟残废之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年轻人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叔叔，是阿姨撞到我的汽车上了。”表现出一脸的无奈，我没有说什么。因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暂且听着吧。

　　又折腾了几个小时后，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会了。然而，就像是紧绷的弦一下子放松了，本来没感觉到的很多问题开始出现了。首先是手、腿的几个关键的关节处，开始疼痛了。再回到医生处，医生看都没看，说：“正常，肯定都受伤了，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诊是什么问题。做磁共振吧。”

　　不由分说，又开出了几张单子。此时，已是下午快要下班的时间了。医生没说要住院，阿姨自己也清醒了许多，除了有些胸闷，胳膊、腿还很疼以外，也没感觉还有其他的什么不好。就跟年轻人说：“小伙子，今天你也累了，送我回家去吧。约好了磁共振的时间，我们再来。”

　　年轻人自然没话说，于是，将阿姨送回了家。

　　第二天，年轻人电话约我去交警队。

　　当着我的面，年轻人将他行车记录仪上的磁卡递给了交警。交警在电脑上仔细搜寻后，终于看到了当时的真实情景：太太在未到道路交叉口的时候，是拖着自行车步行的。道口的绿灯亮了，她才又跨上车，刚行进了只有几米的距离。年轻人的“雷诺”从她的身后呼啸而来，而且，在斑马线处直接向右急转弯，没有减速，没有转大弯，几乎是径直狂奔而去。就在他行至斑马线的中间处时，阿姨成了他俎上的俘虏。

　　发生这一切，就像是在做一场游戏。在汽车面前，人就如同一只蚂蚁般渺小、脆弱、不堪。

　　我很吃惊，脱口问道：“你说是阿姨撞你的，这是撞你的吗？”

　　年轻人看着自己的行为，似乎也很突然。但是，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是知道来龙去脉的。

　　我很生气，接着说：“右转弯，前方有人在斑马线上，你还不减速，转弯半径又这么小，难道是故意的？”

　　交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未等我的话落音，摇了摇头，说：“不用看了，你全责！”

　　年轻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我和交警。交警问：“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实话实说：“是他送到医院去的，胳膊和腿骨折了，打着石膏哩，在家里休息。还有要深入做检查的，约定了过几天再去医院。”我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年轻人。年轻人点点头，表示认可。

　　“那好，先把人医治好，后面的问题以后再说。”交警一边说，一边看着年轻人。年轻人再次点点头，没有表示任何疑义。

　　磁共振的预约期是三天，也就是说，伤者要在家里待上两天，才能去医院。我劝太太说：“已经这样了，就安心休息吧。”她又能说什么呢。可是，身上的旧疾却要说话了。当天晚上，头开始昏昏沉沉的疼痛，而且，想吐。到了下半夜，胸口感觉呼吸困难，一阵阵的绞痛，无法入睡。我知道，头和胸口都是因为撞击而引起的。更要命的是，她本来就是冠心病患者。近几年，由于坚持锻炼，饮食上注意调节，少油、少盐，以清淡为主，才使病情控制得很好，一直保持稳定，没有出现不适的情况。现在……

　　只要稍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心脏病人，尤其是冠心病人，是经不得剧烈地撞击和惊吓的。现在，胳膊、腿骨折了，头也一定被撞伤了。同时，也引发心脏的问题了。

　　隔天，我电话约肇事的年轻人。我说：“小伙子，磁共振别急着去做了，先去住院吧，到了医院一块做。”

　　能想到吗？肇事者的回答出乎所料。说：“对不起，预约的磁共振我已退掉了。若还要做，要住院，你们自己去吧，我没有钱了，我也没有时间陪你。一切的问题，你都去找保险公司。如果，你觉得我说的有问题，你可以向法院起诉，告我！”说完，不容我讨论，电话挂了。

　　我以为是耳朵听错了，仔细回忆一下，他就是这么说的，一字、一句都没有错！为什么突然变故了呢？

　　自此，肇事这家伙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再也联系不上。

　　我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压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呢？我想起了一位熟悉的律师朋友，便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了事情的经过，以及肇事人的态度。对方听后，先是一阵地哈哈大笑，然后叹了一口气，才说：“哥哎，你是不知道。法规对交通事故的处理，尤其是对被撞伤者的处理，看起来是透明的，其实很多事情都无法说得清。只要肇事者不是酒驾，撞人后没有逃逸，对伤者进行了救治。出事后又及时报警、报险，按规定程序走，就不能对他怎么样。”

  听了律师的话，简直叫人哭笑不得，这都什么理论呀。撞了人，都快要将人撞成残废了，还可以逍遥自在，不管不问。我又问道：“难道就这样算了？”

  律师朋友说：“那倒不是，肇事者不管，是因为报险了，保险公司就介入了，今后的治疗费可以找保险公司报销。对方不掏钱，是怕超标准、超范围的费用，保险公司不认可，就会是他自己掏，所以他才甩手不管。现在呢，治疗费得你伤者家属垫上，将来保险公司不一定全给你报销。不能报销的，也就只有你自己贴了。”

  我紧接着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呀，好好的一个人，被他撞成这样，不仅生活不能自理，身体上，心理上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这叫人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呢！”

  律师朋友又叹了一口气，说：“谁说不是哩，确实很气人，可现在就是这样的状况，多说也无益，不过。”他话锋一转，又说：“你也可以再去找交警说说，看他们能否协调一下。或许，能帮你解决一些问题。”

  听了律师朋友的话，我似乎有些明白了。现如今，是经济社会，一切以钱说话。就凭我个人，无论怎样不理解，肇事者都不会释放丝毫的“人情关怀”。因此，我没有再去找交警，赶紧治伤、治病，才是最重要的。

　　我开了几十年的车，只发生过几次很小的刮擦，像这样地撞人等事故，还一次都没有过。所以，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一时，真的是无语了。

　　但是，我听说过别人处理这种事情的一些情况。

　　十多年前，我的一位堂兄，开着一辆大货车，将一位农村老大爷撞伤了。说是撞伤了，其实伤得不重，只是身上多处擦破点皮。但是，老大爷躺在地上就是不起来，装着伤得很重。而且，事故地点距离他居住的村子不远，没多大一会的工夫，村民们得到消息，陆续地涌上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我堂兄，就是一顿猛揍，揍得他满身是伤，车也被村民们扣下了。

　　接下来，堂兄的伤自己治，还掏了一大笔钱给老大爷治伤。车子被扣了半年多才领回来，可领回来的，己差不多是报废的破车了。来回这么一折腾，损失了一二十万。

　　去年，我邻居的小伙子在停车场上将一位大嫂撞伤了。严格地说，是大嫂的电瓶车撞到了小伙子的轿车上。小伙子第一时间送大嫂去医院，检查结果表明，大嫂的身上无明显的伤，大嫂自己也说没事，很快便回家了。当晚，小伙子就买了上千块钱的礼品，登大嫂家的门，一是看望，二是表示慰问。那位大嫂都觉着非常地过意不去，一个劲地说：“谢谢！谢谢！”

　　今天呢？同样是交通事故，同样是肇事者与受害人，为什么却会是不一样的形式，不同的结果呢！

　　太太得知肇事者这样的态度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非要叫我找人抬着她，去他家里，或是去他的单位，跟他好好的理论一番。

　　我只能劝她，别这样做。他不明事理，是他的问题。我们不能不明事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治伤、治病。

　　网络上有人说：现在的社会生病了。起初，我很反感，觉着这是有人在恶意搞笑，不屑一看。但是，经历过这件事，似乎提醒了我，还真的不能“不屑”。我们看社会、看人、看事，都不能只看表面，要像透视一样，往深层看，往内里看。要思考问题的根源，要探究人性的本质，才能找出“生病”的缘由。

　　　　　　　　　　　2019年6月22日写于合肥翡翠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