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五个女友

文也哉

1.
　　琚易叔叔，你在哪儿呢？
　　花欣在电话那头大声叫着，叫喊声里夹杂着汽车的轰鸣声。
　　我难为情地看了一眼正在圆桌那头儿喷唾沫星子的局长后，走出了会议室。
　　嗳，你能不能淑女点儿说话，话音把汽车声都盖过了！说，啥事儿？一出会议室我就没好气地冲着手机说。
　　又一阵汽车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问：你说什么？
　　她似乎是定了定神，而后说：人家想你了嘛！
　　想也不分个时候。我在开会，我梳理了一下表情说：正在研究我的新剧本《第五个女友》，有人投资拍。
　　真的?——我爱死你了宝贝儿！她的声音强度又恢复到了刚才的分贝，那好吧再见，琚易叔叔！
　　刚回到会议室就听到有人夸我：
　　噢，琚易先生，你们局长对你的本子评价很高，我也基本满意，不过……
　　张之财看我坐下后继续说：第五个女友的性格是不是能改改！
　　我不客气地说：不好改！
　　我感觉李局长的目光有点愤怒地看着我。
　　花欣啊花欣，你真不靠谱，人称总也弄不明白！我想着自己的心事儿，根本没理会局长的心情。
　　李局长十分真诚地对张老板说：没问题，张老板啊，不好改我也会责成小琚改，为了收视率嘛，是不是啊？嗳，小琚啊，你低着头怎么不说话？想什么呢？
　　我难为情地说着实话：在想我的第五个女友。
　　张老板起身使劲地握着我的手：这就好，这就好！
　　我陪着笑脸握着他的手，心说：好个屁！
　　……………
　　会开完了吧？求你了诗人叔叔！快过来，我在“放心不下”酒吧！花欣在电话那头大声说着，听口气就像是遇到了嘻人老柯那样的流氓作调戏了似的。
　　又叫我叔，我有那么老吗？不理你了。我说着就准备挂机。
　　她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对不起了——宝贝，哥哥！快来么，想你了嘛！
　　花小姐把鄙人从叔到宝贝及哥哥这两个角色的转换，仅仅用了不到5秒种的时间。我恶毒地看着手机，愤怒地起身走出了办公室。坐进车里的第一件就是从反光镜里端详自己。看着额头上的皱纹，我似乎第一次感觉四十二的自己真的老了。这就是代沟么？我想起了衣服和熨斗。我手摸额头似乎是想将那几道深深的皱纹抚平了！
　　酒吧里到处散发着暧昧的光芒，花欣坐在老地方，正自顾自地喝着啤酒。
　　来了？她一边给自己加酒一边问。
　　我一边脱外套一边问：这么急，有事吗？
　　我突然想听你和你前四个女友的故事了？求你了叔！讲讲嘛。她说着把我摁在她旁边。
　　我沉默着坐到了她的对面，不认识似地看着她：你不说你怕听了以后生气吗？
　　她把我的杯子移过来：琚易哥，我不就那么一说嘛，再说，我就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成熟，挺像张嘉译的，真的！
　　我说：我的第三、四个女友也曾用过这样的话勾引我。
　　真的？花欣不相信地看着我然后恶狠狠地喝下去一大杯酒。
　　不靠谱！我小声嘟囔了一句现在这女孩子都怎么了，叔哥都分不清楚，就勇于献身。
　　真生气了宝贝儿？她将脑袋埋在宝贝儿的怀里抱着就开始安抚。
　　我再次恶毒地看了她一眼，说：我请求您以后对我能不能只用一个称呼！
　　成，琚易哥哥！她的声音很温柔。
　　……
　　2.
　　认识花欣是两个月前的事儿。
那晚我正在与第四个女友荣路作最后一次谈判，地点正是“放心不下酒吧”。先介绍一下她：弯眉凤眼大嘴，红发细腰长腿。最让自己难以割舍的是她饱满的胸。每每看到她，就有一种冒犯它们的冲动。现在，它们还在眼前摆着，那么招摇，那么色情，而我，一个流氓作家（前四个女友对自己的通用爱称），或许从今晚开始就要和她以及它们告别，原因是她及它们都要换主儿了。
　　我小心翼翼地提了个问题：为什么？
　　她喝着咖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嗳你说，这咖啡怎么是苦的？
　　我问你话呢！这五个字儿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引得隔座的两位小姑娘窃窃私语。
　　她依旧是往常的表情，不愠不怒，不紧不慢，这种表情里似乎永远都透着一种诱惑，很容易勾起男人们的占有欲。我不安地等着她放下咖啡杯。
　　她说：我也在问你话呢。
　　我想起了自己的这个流氓作家的身份，于是赶紧习惯性理了理头发并坐好身体，喝着茶水，作沉思状——本大诗人年初就是用这个标志性动作把路荣给拿下的。
　　那一刻，我们就像是陌路相逢的两个人，自顾自地喝着自己喜欢的饮品。噢，她在问我咖啡为什么是苦的，因为心情吗？噢不对，是因为色情。
　　我注意到隔座的两位小女生都在看我。我听见A对B说：他比孙红雷还酷！
　　我骄傲地摔了一下头冲她俩说了声谢谢后摁了一下桌子上的传呼器。
　　路荣说：琚易，还点什么？
　　我看着她没说回答，只是重复地摁着传呼器。
　　路荣说：别沉默是金似的装孙子了。
　　我说：是孙哥！
　　她说：真生气了？其实和你分手真不是我的本意，都怨我妈。妈这人吧啥都好就是喜欢唠叨，每次我一回到家就说你这不好那不行的，让我非常气愤。为此，我都离家出走过四回，其中一次未遂，原因是让她新男友给抓回来了！
　　见我睁大了眼睛，她赶紧解释：她老人家上个月不是和我的第三任继父离婚了嘛！
　　我嘻笑道：由此看来，你爸前年去世以后，你妈感情生活基本上没消停过，体力挺好。
　　那是！路荣听此便又有话说，别看我妈这人已是四十有五的老女人了，不但体力好，而且风韵犹存！追求她的男人比追我的还多。要不是老妈这模具好，能克隆出我这样的大美女吗？
　　我摇摇头：绝对不能。
　　还是嘛！她说着就又开始继续表扬自个儿：本姑娘虽非国色天香，但也算得上是形体卓著。我不是跟您吹，昨儿个我们胡同里的张老爹还夸我像《潜伏》里的女主角翠萍来着！
　　我揶揄道：别说，还真像！尤其是嘴。哎您说，你妈是咋克隆的你呀，嘴部几乎占到面部的二分之一——我一点儿都没夸张！
　　你这是夸我吗？她说着突然站了起来又坐下开始数落我：你那样子好？面部长得整个一地球村，鼻子就像西玛拉亚山脉，又高又长！咱俩别互相表扬对方了成吗？马上就要分手了，咱都平和点儿好吗？为了表示抛弃你的不安，今天本姑娘埋单！
　　我受宠若惊地回答道：严重同意!
　　服务生恰到好处地站到我俩面前，说：先生还要点什么？
　　我看着荣路小姐，口气十分慷慨：一箱啤酒。
　　服务生：什么牌子的？
　　我看着两小女生说：就她俩喝的那种。
　　隔座的声音飘了过来：野狼牌。
　　我继续道：再来两个大果盘、四杯情人泪、四杯果汁儿。
　　服务生：先生，你俩能喝完吗？
　　我眼睛一瞪：你废什么话？啤酒喝不完我带走，其它分隔座那位美女一半儿！
隔座两位美女喊出了真心话：帅哥万岁！
　　这四个字儿让荣路小姐气得站起来冲那两位说：是我埋单知道吗？！
　　隔座美女A一点儿都没领情，不理她不说还扭头代表B冲我说：我们爱死你了！
　　路荣气得愤怒地看着我说：阴险!
　　我耸了耸肩，拿起手机就准备给她的面部定格。
　　我说：嗨丫头儿——您的嘴巴能否张得小点儿——把眼睛都快挤没了。
　　她赶紧把嘴巴关闭上之后举起拳头说：我真想对你非礼！
　　我不耐烦地说：得，别八卦了。继续喝酒。
　　啤酒饮料上来上来后，荣路小姐也没客气。我最后再为你服务一次，她说着倒满了两只杯子，然后给我端起来说：来，干杯。
　　我接过杯子，和她碰了一杯但没喝，又放下。
　　隔座的那两位小女生相互对视了一下后，端起酒杯示意我共同干杯。我无奈地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OK，味道好极了。我冲那两位说着又倒了一杯。
　　荣路小声说了句傻样后问我：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嘛？告诉您，一是咱俩本来就有代沟，二是本姑娘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另觅新欢了。我的回答您满意吗？
　　代沟？我疑惑地看着她，我记得您上星期还说代沟都被我“疯狂的温柔”糟蹋没了，怎么又有新的了？可以告诉我么？
　　她愤怒地看着我说：我喜欢喝咖啡而你说它是苦的我喜欢蹦的你说那是小孩子玩的游戏我喜欢喝红酒你说那太容易引起你雄性荷尔蒙的增高我说我喜欢唐老鸭和米老鼠你说我崇洋媚外还幼稚我喜欢吃米饭你却喜欢吃面条最让我不能容忍的就是我说我喜欢张喜译你却喜欢陈数——你说这些不都是代沟么？！
　　我吃惊地说：本人第一次看到您这么义愤填膺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嗳，给您提个意见——以后说话能否把标点符号给加上？来，为了咱俩的即将分手干杯！
　　她的手机响了，铃声很让我十分生气：不是不爱你呀是因为有代沟呀为啥有代沟呀因为你吃醋呀为啥你吃醋呀因为……
　　我捂着耳朵说：快接快接，烦不烦！
　　怕接了你更烦。她说着摁了一下手机：喂，黄尚吗，我正在帮扶一位孤寡老人……
　　等她说完，我一脸坏笑地说：怪不得要抛弃我让我恢复到孤寡老人身份，原来是要和皇上搞在一起了？噢，我悲哀！来，为你早日怀上的皇子干杯！
　　她根本不管本大作家的愤怒和痛苦，只是端起咖啡，不理我。
　　于是我便更加愤怒。我看着她就好像看着我前世的仇人，恶毒的样子让自己都感觉自己不像是个好人，于是便继续喝酒，以便把自己灌得更不像好人。
　　我说：你也不阻拦一下？不怕我喝多了调戏你这个良家妇女？噢对了，皇上有侍卫么？要不我来保护你们？
　　她一脸不屑地说：您觉着自己很幽默是吧？没劲。本姑娘就喜欢你喝醉的样子，继续喝吧！
　　我连续喝了五大杯啤酒后，醉眼便朦胧起来。我突然问道：黄尚是干什么的？
　　她骄傲地说：是我妈新男友的大儿子，比你还成熟，——今年才四十九！
　　我终于撑不住身体，爬在了桌子上……
　　3.
　　当我醒来才发现，我对面的主儿换了——隔座的那两位漂亮女生AB坐在刚才荣路的座位上。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疑惑地望着她们。
　　B说：噢，她好像是找皇上去了。
　　我说：噢，我好痛苦！我又想喝了……
　　A说：您是作家叔叔？
　　不像么？你能不能把叔叔二字发音由三声转换成一声？本人听了耳朵难受。我说着看了看她旁边的B，来干杯！噢对了，可以知道您的芳名儿么？
A快言快语：她叫花欣，鲜花的花，欣慰的欣；我叫什么来着……对不起，我也喝多了……嗳，花欣，他看你的眼睛好色嗳……
　　花欣说：她叫黄飞，没“鸿”，她可能有点多了，对不起。
　　我说：噢，花姑娘，她才应该去找皇上才对，我以为她叫皇妃，妃子的妃。
　　花欣补充了一句：她是飞翔的飞。
　　我问：我知道。你们不经本人同意怎么就坐这儿来了？
　　黄飞突然抬起头，说：我们都挺有爱心的，过来帮助帮助孤寡老人，怕你想不开跳楼。是吧花姐？
　　花欣对我点了点头。
　　看此我突然想起一句“最是一低头的温柔”的诗后骂了一句：谁他妈写的，比我还有水平！然后强作欢颜地看着两位漂亮妹妹说：我这个人想得开，有你们这样的小美女陪着，现在心情好多了。谢谢的。
　　花欣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我说：都怨她，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就和我打赌，说我如果不敢跟她坐过来认识一下大作家，就输她一百块钱。
　　你们真可爱！哈哈……我大笑着和她干了一杯野狼然后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她非常漂亮，样子虽说不像和徐志摩派对过的陆小曼，倒挺像著名影视名星陈数。自打今年看了陈数的几部片子以后，自己就把她定位成偶像了。去年是陈好。前年是陈迷。这几年竟和陈家美女干上了，可惜八杆子也够不着，人家是名星。想着想着就感觉自己好可怜。我对黄飞说：认识一下，我叫琚易，诗人兼剧作家。我喜欢的电视剧《夫妻那些事》……
　　黄飞突然拦住了我的话头：那是您写的？我好崇拜！能给我签个名儿吗？她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一本《女性》杂志。
　　我下意识地摔了一下头，齐肩的头发像洪水一样拍在沙发靠背上，让沙发背后的人站起来瞪了我一眼还说了句莫名其妙。
　　我问她：您是不是特容易崇拜一个有才而且长得帅的男人？——我像吗？
　　她迫不得已地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开始听我贫。
　　我非常谦虚地说：那不是我写的，我是说我喜欢那部电视剧那样的风格，特煽情的那种。不过……
　　她俩几乎异口同声：不过什么？
　　我话头一转就开始吹牛：去年我写的38集电视连续剧《漂亮女贼》——就是《潜伏》那种风格的谍片儿——一月份刚封镜，目前正在接受广电部审查，估计今年作为建国60年大庆，奉献给祖国人民……
　　我看着她俩无缘佩服的眼睛，喝了杯啤酒后继续吹：虽说鄙人目前正在写的56集电视剧《我的第五个女友》还没找到买家，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会找到伯乐，因为它比《夫妻那些事》还心煽情，真的。来干杯！
　　黄飞说：琚作家，我哥认识一个导演，要不让他给看看？
　　花欣说：就你哥？你成心开玩笑吧你！
　　真的！姐们儿多咱骗过您？黄飞说着冲花欣作了个鬼脸。
　　花欣看着我说：嗳，我说作家同志，你真可以呀，这么快就转忧为喜了？
　　黄飞问：是不是遇到了我们这样漂亮的女生就容易让你忘记痛苦？
　　我端起酒杯和她俩分别碰了一下，十分痛苦地说：是的。噢对了，你们到我这边是为了打赌然后勾引本作家？
　　她俩相视而笑后十分真诚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花欣说：花姑娘，今天你赢了！……
　　（20120317，周日，再改于五味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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