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浩荡和幽香 散文诗三章

方福光

生命的浩荡和幽香    散文诗三章







平实生命与浪漫想象的叙事。令人思想的树枝盛开花朵。
华兹华斯曾说：“诗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它起源于在平静中回忆起来的情感。”
在暗潮汹涌的回忆之下，沈从文回首过往，带着无限追忆与眷恋，书写湘西纯粹时光；
在运河边高邮小城，见到汪曾琪少年时光的纯净明白；爱情大师秦观的情爱隐蔽而暗伤……
福克纳立足故土，在荒原搭建县域文学模式，叙写南方温情故事……
古往今来，无数作家创作出独特的“文学地理景观”，通过个体的独特感受与生命经验，
叙述着情感充沛的品性绵长丰富的人文地理。丘陵或者平原；山谷或者小城的有趣的人间窘迫情怀；
诗歌只是疼痛时的泥土；碾碎了敷于伤痕处安抚内心的期许……别无它用。
白居易从江南捎回洛阳白龙山的琵琶弹唱美人樊素已给为诗人陪葬；韩愈回首过往，
带着无限追忆与眷恋，华山上恐高不敢下山，诗友们用酒灌醉了他抬下山来；
苏轼死于常州时，仍然要儿子不要解散唱诗班；不要丢失和荒废了在宜兴购买的田产；
依然不忘阳羡茶香……
隐居钟山脚下半山庄园的王安石，依然等候苏东坡上门，在小院围炉煮茶叶蛋，
品赏诗雅诗颂诗风和南海的沥川冽韵；江湖河海打捞的鱼虾贝螺烧烤时的诗意放荡……
平凡而侈华的生活才是诗人们需要的日子。爱和恨，酸辣麻香才是诗歌的味道。




越过丘陵之后，我们又相遇在江南小城


我的大幸，是认识了青春时光的你
那时的你，英气才气和豪情聚集一身，令人赞颂
和我的大幸匹配，纯真而无穷无尽的付出智慧，拥有德仁的光芒
中年时代再次遇到你，你是我的不幸
你已然变形变质，品性低劣，欲望太强
和你年老时相遇认在虹桥泊梦的亭子边；你苍桑而无言诉说
汹涌的回忆之下，你半闭着双眼；任时光在湖面泛滥银光……
平实生命与浪漫想象的生命啊
梧桐树上落下的蝉壳砸中手掌。在凄婉与悲凉中诉说生命的幻化……
每个人的独特感受与生命经验，叙述着情感的张扬或者悔恨……
回首过往，带着无限追忆与陷入迷茫季节的眷恋，泪水不是山泉，已经干涸
轻轻地拍一下肩头；互相对视，然后抬眼远望树林，呼吸长长的新鲜气息……








爷爷啊，想念您了



六十岁的我，经常会梦见爷爷
想起他吟唱的山歌，他深沉地吟唱
山风追着牛羊奔跑啊；牛羊追着山溪跑。
人啊，奔着牛羊跑；日子跟着太阳跑，
山根下头升炊烟，女人等着牛羊回那个小村庄——
想念爷爷，没见过他有笑脸。
我啊，从来不会悲伤；只是怀念过去的时光；
依然记得六十岁多的爷爷反绑着双手。
与地富反坏右份子跪在一起……
被人戴上报纸制成的尖顶高帽。
被人一脚踢下二米高的木台……挨着被批斗。
然后像条狗被人牵着，沿街串巷遭受游街凌辱。
想念爷爷坐过的山崖巨石。
他倚靠弯脖子老柳树吟唱民歌山调。
回忆他走过山村荆棘小路；
他煨汤的鸽子蛇罐；他炖煲的猪爪土豆；
他採摘回家的山野果……喂养了我少年的慢时光
想念爷爷的卑微和他对这个世界的宽容
爷爷的长笛二胡和唢呐声声令人心酸迷醉
他把太多委屈和疼痛埋藏心里……
想念爷爷啦……我泪水横流
想念爷爷旧时的歌；仰望苍穹星空闪烁……   
爷爷的柳木拐杖，一枝疤瘤柳木制作的枴杖
祖父用了多少年，我不知道。
死后立于旧宅墙边，春天，居然发芽长出树叶。
一根拐杖复活了，独奏生命的绝响……
抚摸拐杖，举头望天穹苍茫，
爷爷爱拉的二胡声声诉说着春天的故事。
他上半生私塾先生，下半生挑担收卖废品
沿着瘦长山河边村庄游走，一生没有离开，
铭记爷爷的好；带着我去县城浴室洗澡；
买羊杂汤，面包和肉馅包子，油炸糕……
给我讲述故乡的传奇趣事。
他闲着时，也做道士为乡人送葬吹奏唢呐；
他似一棵平凡的柳树，在故乡风中吟唱生命之歌。
平凡的柳树，春天的歌手。

爷爷有一支长箫放在枕边。
爷爷做过私塾先生，当过道士，
年轻时为保长做过账房先生；
文化大革命评为“四类份子”。
被批斗戴高帽游街……在小学校掏粪；
爷爷倔强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他十分孤独困惑；
后半辈子低人一等地活在他孤独的世界。
他会耍弄狮子舞调龙灯。
採摘红草莓野桃，他坐在山峁上，吹奏长箫；
他放牧，他游荡荒山；也当货郎，挑着柳筐篓子游于四乡五邻山村。
爷爷对我说，所有生命死后是白骨。
石头死后是白色骨头！石灰啊杂树焚烧后是白灰；
冬天他会点燃炉火，午夜也歇手脚。
冬天，他编了草鞋芦花靴子挑到镇上出售。他教给我背念唐诗宋词。
他带着我去三官镇上浴室洗澡。喝羊汤吃小笼包荷叶肉米粽。
带我看乡戏，在野河浜钓鱼，摸螺蚌；总是捎着长箫吹奏。
八十年代初期，他平反恢复名誉，他送我参军当兵，做一个红色爱国人。
他死了的那年春天，我在北方部队服役，开始在报纸杂志发表诗歌和小说。
我写信告知他。他很高兴。他喝香茶，是大麦茶。他很少喝酒。他说喝酒太误事。
他死的那晚，一条大蛇睡在身边，会吐舌吟歌。
爷爷是我心底的英雄。
他的音乐节目几次获得县上一二等奖，乡志上说他是乡间著名艺人。
是他改变了我一生。我常会在梦里见到他。
当我举起爷爷留卞的枣木拐杖，双眼热泪闪映。











总是怀想苏诗人养生食谱



我总在苏诗人的船菜和江湖佳肴里沉迷留恋。
追随苏诗人徜徉的足迹寻味。
徐州密州扬州常州苏州杭州……韵腔柔软瓷嫩的城市……
珍珠般闪亮，丝绸般滑亮的温情港湾；
荡漾梦想里木船晃悠；摇动柔和痴情的清水；
划开思念怀想的苏北江南；见到美人依河撑伞漫步石拱虹桥……
铭记苏诗人爱吃的清蒸太湖三白和长江三鲜；
烧烤贝螺；生蚝蚌蜊……
怀念他亲手操作故乡厨艺招待文朋诗友；
烩焐烙焙芝麻饼糕；香干腌蛋卷边糌粑；
爆炒茭白蒲根莳菇……
苏北鸽子煲菌菇汤，盐水卤鸭鹅……
桂花冰糖栗子、楼亭间的西湖醋鱼；狮子头；
聚水馆的全蟹粉汤面、河虾黄鱼面；虾子浇面；
西湖莼菜羹、春笋步鱼面、颐香斋麻糕......
美食，从梦幻的记忆中提炼出来；
蒸煮煸烧烤灼烫炒煨煲；
用诗歌的形式煎炸卤炒；
荷叶糯米饭，清香怡人；
竹筒酿米酒；糖醋鲤鱼；
茶香鱼丸；莼菜碧藤糕团；
蟹黄包子；酱爆粑粑……
夏秋季他书桌上必备：菱角，芡实孛荠甜品汤……
他靠在藤条木椅上，倾听螺壳在晚风里发出幽灵般尖叫
他诗情连绵；潋滟波澜着幻想，游戈于天宇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