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八景及长沙八景台

司马从戎

潇湘八景及长沙八景台

司马从戎

学界一般认为，潇湘八景的概念由宋迪(生卒年不详)始创，即源自其“潇湘八景图”。但这一说法可能并不确切。

宋迪始创说源于沈括（1031－1095）《梦溪笔谈.书画》之记载：“度支员外郎宋迪工画，尤善为平远山水。其得意者有平沙雁落、远浦帆归、山市晴岚、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潇湘夜雨、烟寺晚钟、渔村落照，谓之‘八景’。”

然宋迪作“潇湘八景图”，缘于长沙八景台。故而要谈“潇湘八景”，还得从长沙的八景台说起。

《湘山野录》说：“长沙八景台，宋迪度支画，有平沙落雁等名，谓之八景。”《天下统一志》云：“八景台，在(长沙)府城西。嘉佑中叶，宋迪因作八景图，僧慧洪赋诗，更名‘八境’。陈傅良复其旧，并建二亭于旁。”而《长沙县志》则道：“八景台，在驿步门外…。”

从上述记载可知：

1、长沙的八景台，始建于北宋嘉佑(1056-1063)年间。

2、驿步门，即大西门，故八景台的遗址应在今(五一路)湘江大桥东岸的引桥附近。

3、从“宋迪因作八景图”及“慧洪更名‘八境’”的语意来看，应是建台在前，作画在后。

4、宋迪在嘉佑时曾任荆南转运判官，因台作画，事属可能。

但是，据米芾（1051-1107）《潇湘八景图诗跋尾》说：“余购得李营邱画八景图，拜石余闲，逐景撰述。主人以当卧游，对客即如携眺。”虽然米芾的题记写于元丰三年(1080年)四月，事在嘉佑年之后，但他所购得的“李营邱画八景图”却比宋迪所画八景图要早得多。

李营邱，即李成（919-967），字成熙，其先辈系唐宗室，居长安，后迁居山东营邱，人称李营邱。由此可知，李成所作八景图应比宋迪所作八景图早数十年或百年之久。而宋迪作画又是师法李成的。故“潇湘八景”这一概念，很可能五代时期即有。

“潇湘八景”定名《平沙落雁》、《远浦帆归》、《山市晴岚》、《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潇湘夜雨》、《烟寺晚钟》、《渔村夕照》。

“潇湘”一词，代指湖南。潇，指湘江上游最大的支流潇水。湘，指湖南境内最大的河流湘江。据米芾《潇湘八景图诗叙》说：“…故湖之南皆可以名潇湘。若湖之北，则汉沔汤汤，不得谓之潇湘。潇湘之景可得闻乎?洞庭南来，浩淼沉碧，叠嶂层崖，绵亘千里。际之以天宇之虚碧，杂以烟云之吞吐，风帆沙鸟，出没往来；水竹云林，映带左右。朝昏之气不同，四时之景不一，此则潇湘之大观也。若夫八景之极致，具列如左：…。”

按米芾的意思，所谓“潇湘八景”，实为湖湘境内八类景观。故可以问景观，却不必拘泥于地点。前番慧洪将“八景”改名为“八境”，实在不无道理。

类似地，江西赣州市也有“八景台”，又称“八境台”，亦同此理。赣州八景台亦为北宋嘉佑年间（1056-1063）所建。八境台建成后，苏东坡曾作《虔州八境图八首并序》、《八境图后序》。宋代赣州八景是：石楼、章贡台、白鹊楼、皂盖楼、郁孤台、马祖岩、尘外亭和峰山。清代则变为：三台鼎峙、二水环流、玉岩夜月、宝盖朝云、储潭晓镜、天竺晴岚、马崖禅影、雁塔文峰。

不过，潇湘域内，这“八景”特别突出之地，前人已有默认。即，平沙落雁 --- 衡阳市回雁峰；烟寺晚钟 --- 衡山县城北清凉寺；潇湘夜雨 --- 永州城东；山市晴岚 --- 湘潭与长沙接壤处的昭山；江天暮雪 --- 长沙桔子洲；远浦归帆 --- 湘阴县城江边；洞庭秋月--- 洞庭湖；渔村夕照 --- 桃源桃花源对岸白鳞洲。

当然，在长沙一地，也能体认出这八类景观，而且效果甚佳。是故，才有在长沙建“八景台”之雅事。

据《善化县志》记载，桔子洲上曾有刊石，上刻宋迪“潇湘八景图”，而“江天暮雪”一景历来被认为就在桔子洲。

读米芾的《江天暮雪》诗(并序)，也可以找到一些依据。

“岁暮江空，风严水结；冯夷翦冰，乱飘洒雪；浩歌者谁，一篷载月；独钓寒潭，以寄清绝。

蓑笠无踪失钓船，彤云黯淡混江天。

湘妃独对君山老，镜里修眉已皓然。”

据《湘江图说》和《湖南考古略》记载，“桔洲有莲花潭”，潭在水陆寺旁的小河中，这大抵是“独钓寒潭”的注脚。关于“江天暮雪”的出处，《湘江图说》云：“凭江一望，铺青萦紫，景趣更宜于春，于夜，于雨雪中。”暮色降临时的雨景雪景更佳，这岂不就是“江天暮雪”吗?!

元代文学家揭奚斯(1274-1344)的《江天暮雪》诗形象地描绘了桔洲的冬雪晚景：

“孤舟三日往，不见有人家。

纷纷竹篱处，都恐是梅花。”

元代浏阳人欧阳玄(1283-1357)有诗《登(长沙)八景台》：

“山几层兮水几重，晴岚夕照有归鸿。

潇湘八景丹青画，都在高台指顾中。”

明代于谦（1398-1457）则在《壁间画潇湘八景》诗中写到：

“烟寺微茫几杵钟，渔村斜映夕阳红。

平少落雁迷残霭，远浦归帆趁便风。

山市晴岚孤屿断，江天欲雪暮云同。

洞庭月色潇湘雨，想像阴晴似梦中。”

至于马致远(约1250-1321至1324)以八景图名为题，创作了八首同名《寿阳曲》小令，则非以景为重，而是着意于抒情和对人间生态的写意。比如，其《寿阳曲.潇湘夜雨》：

“渔灯暗，

客梦回，

一声声滴人心碎。

孤舟五更家万里，

是离人几行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