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 命 与 改 革 袁真飞
时间是一个魔术师。在时间面前,没有永恒。这是当我回想起二十世纪直到今天的风云变幻,历史与现实给予我的启迪。 在我的青少年时代,“革命”一词有着无比的光环(其实这还是因为我年纪太小,到了我父母那一辈,“革命”就是一种神圣的,不容置疑的教条了),以至我误以为,革命是一种多么现代化的东西。直到后来才发现,革命未必代表现代化,而革命也由来已久,岂不闻几千年前的汤武革命?岂不闻周朝的国人暴动与秦朝的陈胜吴广起义? 尤其是,革命随着时空的不同,意义也跟着不同。 比如说满清末年,革命者多少有点被妖魔化,在阿Q等愚民看来,就是白盔白甲的天兵天将,而更有人用革命者的人血馒头治病(见鲁迅的小说《药》)。而在1949年以后,革命又被无限的神话,似乎成了包治社会百病的灵丹妙药。然而时移世易,今天,中国官方对革命的态度却颇堪玩味,曾经恨不得到处煽动革命,简直要把世界革命的红旗插到美国白宫,现在又对颜色革命讳莫如深如临大敌。真是,彼一时此一时啊。 革命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在九十年代初,作家刘再复与哲学家李哲厚写出对话录《告别革命》,引起轩然大波。二十一世纪初,青年作家韩寒也遥相呼应,也认为革命往往走向反面。与此同时,关注社会议题的律师滕彪也写出了完全相反观点的《回到革命》一书。应该说,这两方面的说法都言之成理,关键是,从历史上看,从现实中看,中国的未来怎么走。 我记得,当我二十岁初读《史记》时,读到列传的第一篇《伯夷叔齐列传》,对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留下深刻印象。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他们气节虽然可嘉,但对周朝推翻商朝暴政的不理解则未免迂腐、不值得。可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改变了当初的想法。在大时代的风云激荡中,其实人能做的不多,而能够有一种坚定的信念(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的坚守信念),甚至为之殉道,则实在是甚为可贵,如王国维的投湖,如林昭的就义……等等等等。 为什么我提到《史记》里的伯夷叔齐?因为那个时候正在发生汤武革命改朝换代的第二个例子:周武王推翻商朝的革命。革命,的确是天生带有正义的道德光环,不过对于整个社会来说,如果没有必要,革命当然是最后的选择。试想,如果清朝的戊戌变法,或者说清末的宪政改革成功的话,有什么必要搞辛亥革命?那么,说不定到现在中国依旧是清朝,也说不定是很成功发达的国家。毕竟革命不一定带来进步,可付出代价是肯定的。不说别的,就说现在很成功的法国民主制度吧,在大革命时代,也是暴力频发,血流成河,直到一百多年后的第三共和国才逐步走向正轨。而我们的近邻菲律宾,尽管推翻了独裁贪腐的马克斯政府,但长期以来局势不定,绑架,犯罪层出不穷。首都马尼拉,作为一个民主国家的首都,居然有“绑架之都”的外号,这不是非常讽刺? 另外,中国为什么会有现在的成就?那也是因为1978年以来中国丢掉意识形态的包袱勇敢的进行改革。当然改革开放四十多年了,现在也积累了很多问题与矛盾,这绝不是靠走回头路或者转移视线能够解决的,而是要更大胆更包容的将改革进行到底。否则,如果走向反面,就会把所有可能中立的人逼成革命派,新的革命就不可避免了。
|